徹夜的誦經，這是上杉姐進行大型合戰之前的興趣還好。說實話上杉姐現在的痛苦不比李維少多少，日本人誦經的時候，最少是上杉姐信奉的毗沙門天，需要用繩子圍成四面靈墻，中間放上火盆一具，一邊誦經的時候，上杉姐還要一邊往裏撒鹽……

這是個沒有空調也沒有電扇的時代，更何況上杉姐念經的時候不習慣於有人打擾就更別提旁邊能有人扇扇子了，八月份啊這可是——很難理解這種激進宗教禁欲主義者的道德思想情操。

李維來訪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氣溫好不容易開始轉涼。由於李維有著“帷幄上奏”的權利，也就是說可以不分時間、地點直接去找上杉姐談。所以對於一般人的禁令並沒有攔住他，他直接走進了上杉姐的密室。

呼啦啦，一陣熱浪在李維剛剛打開密室拉門的一瞬間湧了出來。差點沒把他給烤死，而上杉姐則是穿著一身整齊的鎧甲，身上雖然也是汗珠不斷但表情卻是極其嚴肅而莊重。

……好不然怎麽能是我的老板呢？李維幾乎是淚流滿面的如是想到：這虎妞真的非一般人可比啊，怪不得每天吃那麽多都不發胖，原來天天都蒸桑拿浴啊。

“是中人麽？”

並沒有回頭，上杉姐首先雙手合十搞定收工之後，放在緩緩的問道。

“厄……是我。”李維好不容易習慣了屋子裏的熱浪，然後才意識到對方腦袋後面沒長眼睛：“主公怎麽知道是我？”

“這種時候，這種場合，有這種膽子來打攪我的也只有你一個人了。”說著，上杉姐緩緩的轉過身來——李維看著都心驚，對方竟然身上沒多少汗珠。難道對方真的無視大自然法則？

“我還真感到意外呢——姐姐大人竟然放你出來了。我還以為你一定會在竹中館裏像上次出陣關東一樣，打死都不願意出陣呢。”

說著，上杉姐好像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似的。

“咳，主公，咱們出去說話如何？這裏畢竟是寶相莊嚴的密室。”李維提議道，主要是因為這裏實在是熱的讓人感覺到了赤道就在腳下五厘米，太陽就在頭頂三厘米。

“好吧。”放下了手裏的大念珠，上杉姐重新佩戴上了一旁的小豆長光。儼然一副隨時準備出征的樣子：“我們到外面去說話吧……唔，就去二之丸好了。我相信你應該還記得那裏才對。”

上杉姐所說的，乃是李維來到春日山城所到的第一處飲酒之地——當初第一次見到上杉姐女裝的地方。

整個春日山城的最高建築物理論來講是上杉姐的天守閣，但事實上卻是她著手搭建的毗沙門堂，而在更高處，還把一百八十米的春日山山頂，則是供奉著祖先的祠堂——那裏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如果來場山火的話可夠喝一壺的。

從春日山城的最高點向外俯視，遠處還可以看見上杉姐當年出家過一段時間的妙高山。不過重點不在這裏，而在於上杉姐天守閣下面的另外一間密室——據說裏面是整個越後的財富，除了閃閃發光的金子，就是金閃閃的金子。上杉姐一繼任家督就馬上著手修建了這座藏寶室——不過目前為止沒有一個不開眼的敢打這裏的主意，畢竟這個世界上是比較現實的，還沒有屠龍勇士出現敢打擾趴在金幣上睡覺的龍女。

在天守閣之東，有一條階梯樣式的道路直接通往二之丸和上杉姐的參拜密室。不過這條道路是上杉姐專用的——原因是除了李維之外，一般也沒有人跑到上杉姐的密室裏來。

再往西走一點，便可以到達上杉姐所說的那處具有紀念性意義的地方了。

說真的李維跟著上杉姐來到這裏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的黃金狗眼瞎了呢——怎麽可能？這些櫻花竟然都開了？現在可是八月份，它要開的話少說還有一個半月呢！

“哦？這些花竟然都開了啊。”看得出來，上杉姐也很驚訝。快走了幾步來到櫻花樹前，摘掉了手上的軍手套後用素手撫摸著樹幹，頗有些感慨地說道：“不過……可惜了，‘櫻花不過七日’啊。”

上杉姐所說的是日本的一句諺語，既形容櫻花壽命短暫，又形容……女人青春之短暫。

看得出來，一直強調自己絕對不在意女人身份的上杉姐，也是有其纖細而脆弱的女性一面呢——以本莊繁長，也就是千代豬丸說了一句她絕對嫁不出去，就被打得連他媽媽都認不出來為證。

李維本想要開口勸勸，立個旗，虎軀一震什麽的也好。只可惜上杉姐不是那種自怨自艾的女人。拍著樹幹說道：“不過中人，你知道麽？這株櫻花樹究竟有多大了？”

“？”突然問這個幹什麽？“厄……不知道。五十年？八十年？”據說櫻花樹不就是能活這麽久麽？

“錯！你實在太小看它了。這株櫻花樹啊，可是足足有千年之壽命了哦。”上杉姐一揮手，身上的甲葉聲音叮叮作響。這時候正好一陣爽朗的夏風吹過，引得此間櫻花隨風而飄落，繽紛落“櫻”配合著眼前的上杉姐不由得讓李維楞住了。

甚至讓他一瞬間忘記了吐槽。

“千年啊，整整千年的時光過去了。時間在它的腳下卷起了塵土，而它卻絲毫不變……”並沒有在意李維的表情，上杉姐以手撫樹長嘆道：“真是讓人感覺到羨慕啊，這顆櫻花樹。明明已經那樣美麗，卻又如此的長久。”

“我#￥￥”，李維總算是從那一抹驚艷之中緩過神來，畢竟這些年相處的也久了，已經內定為老夫老妻了嘛。所以，本職工作還要繼續——吐槽。

“不會吧？”李維驚呼一聲：“這株櫻花樹竟然已經一千年了？”搞什麽搞啊，這又不是某個後宮向游戲。

“沒錯，整整一千年了。”點頭認可了李維的反應，然後隨手一指這附近的所有蒼然古木：“不僅僅是它，這裏的所有樹木都有千年的歷史了。怎麽樣？想不到吧？”

春日山城的二之丸特意有一段地界在上杉姐老爹長尾為景開發的時候被保留了下來，正是這一片千年古樹之地。只不過後來歷史上猴子當政，而上杉姐的繼承人又不爭氣。輪到烏龜執政後又再次一轉封，春日山城旋即遭到廢城的命運，這些千年古木才被破壞。

“唔……還真是讓人驚訝呢。”李維看著這附近的每一株櫻花樹，似乎都有三人合抱的樹幹。

“啊啊，不說了不說了……既然老天都照顧我，那我如果不趁著今晚多喝一點的話簡直是愧對蒼天啊。”上杉姐說著，從腰間解下了一個酒壺——李維都覺得對方如同變戲法一樣隨時都能拿出酒來。

“正好賞櫻！”喝了兩口之後，上杉姐自然不會忘記李維。將酒壺推向了李維。

李維自然也不會放過間接X吻的機會，努力地意淫、腦補之後才謝了一聲，喝了起來。

“主公，差點忘記了正事。”李維終於想起了今天來究竟是幹什麽的。

“恩？什麽？”

“主公，您這次出陣信濃……真的沒有其他任何想法麽？”其實李維一點期望都沒有抱——以上杉姐的政治智慧，估計也就比十四歲的小櫻強那麽一丁點？

不過上杉姐的回答卻讓李維耳目一新。

“哎……其實我也不想如此倉促，半年內就再次開戰。”上杉姐長嘆一聲，一手插著腰，端著酒壺的手還不住的晃動：“從大局的形式上來講，其實……信玄他高我一籌呢。”

“恩？”

“也不由得我不再出陣關東之後僅僅半年之內，就再次盡起大兵再度出陣信濃——想想看吧，這次我出陣關東，卻遇到了只會死守小田原城，不敢跨出一步的北條氏康！這只老烏龜真的讓人很無語啊——中人，你做的對聯很好！不愧是明國來人！”

“是，主公過譽了。”李維一低頭，說道：“其實我給武田信玄也準備好了一副對聯：‘撤退轉進其疾如風，迂回包抄其徐如林，危害百姓侵掠如火，友軍有難不動如山’……您看如何？可以的話那我就發信了。”

上杉姐聽完李維的話之後明顯的玩味了一下，緊跟著一邊拍著李維的肩膀，一邊笑的花枝招展：“好，好啊！中人，你真的是太有才了。就這麽寫！把咱們兩人的仇都報了！”

笑了半天，上杉姐才回過神來，板了板自己的心神，繼續說道：“剛剛咱們說到哪兒了？……哦，對了是北條氏康！畢竟關東諸侯紛紛倒戈來投，而我越後豪族部隊並沒有得到多少土地，多少實際利益。反而紛紛出糧、出人、出力。換來的卻只是我長尾一家變為上杉家，我上杉謙信一人變成了關東管領，關東管領一人震動天下、聞名日本，僅此而已。

如果我不能馬上再來一場振奮人心的大勝仗，改變一下在關東我僅僅用了二十三人便解決關東的問題，不能奪得更多的土地和錢糧上次眾人。那即便我真的是毗沙門天，我想……這些凡夫俗子也不會服從我的命令吧？”

唔……李維有點感觸，有點不能釋懷，又有點心情沈重。

虎妞長大了，能獨立思考了，可以獨立了啊——這些話放在五年前，別說是從虎妞嘴裏說出來，就是別人提提意見，她也早就火了。

頗有種看著女兒不需要自己幫助就能獨立洗澡的感覺，好糾葛啊——這不是明擺著讓自己這個鬼（畜）明國難堪麽？這輩子可就指著這些想象過日子了。

不過仔細想想看，上杉姐僅僅還是從戰略眼光在看問題。從武田信玄的角度上出發，此刻上杉姐出兵信濃，難道不正是他的戰略最終意圖麽？

上杉姐出陣關東後半年便要倉促出兵，正中武田信玄之下懷。首先是那位高阪昌信的海津城，他先是駐兵於此四千人馬，北拒越後，南抗信濃。這麽用武的地方被他占領了自然要顯示一下自己的優越感——同時更加重要的是，挑逗上杉姐來打圍城戰，自己再出兵攻打。

然後再看看上杉姐出陣關東的時候，武田信玄也不止一次的派兵幹擾過，甚至直接領兵翻越過碓冰峠。進逼上野，阻斷歸路。似的關東諸侯一個個沒了主意，上杉姐也只能班師回朝。

真他喵的妙啊，一步步的用大戰略來算計著上杉姐——不過又有什麽用呢？戰場上一戰定乾坤，手底下見真章吧！

“亂世啊，還有人心”上杉姐搖頭苦笑道：“天下亂世紛紛揚揚，而人之欲望又無窮無盡。戰爭讓人變得脆弱而狂亂——整個上杉家，真正肯跟隨我直到天涯海角的……中人，除了你，還有誰呢？”

上杉姐說著，苦笑著，頗有些煩悶的抱怨著，最後擡起頭來看著李維。

“中人，這些年，真的謝謝你了。不過……我也將我最珍貴的東西給了你了嘛，就算是扯平了。”

“？？？”

“我姐姐你一定要照顧好哦，否則的話我也絕對不饒你！”笑罵著，絲毫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什麽能讓人噴鼻血的話——沒錯，這麽天然呆才是平時的上杉姐啊。

說實話這種論調李維也聽過，只不過每次聽都會覺得對方是不是在勾引自己呢？——瞎了狗眼了。

“主公，你不止一次的謝過啦。”李維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心底裏則是不住的責備自己不夠狼，也不夠浪。這種時候正是賣人情，浪催得的時候啊。

“不過你放心好了，中人。”上杉姐將酒壺裏的最後一口酒一飲而盡，臉色紅暈而聲線頗為動人：“我這次一定會為了你、為了虎千代、勝千代，為了天下，同樣也為了我自己，徹底消滅武田信玄！——為了完成這個目的，中人，還需要你日後多多幫我。”

“是！”

“日後”是麽？沒問題啊。

“那麽好，現在你就快點給我去天守閣取酒來。別楞著了，這麽好的夜晚不喝個痛快那才是浪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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